把媽媽煮的菜吃光光,是年幼的我,唯一能為受暴母親做的

《我僅僅只是一個胖子》

作者:蔡培元 / 文章分享來源: 親子天下 家庭與生活

       除了媽媽煮的東西好吃外,媽媽煮的東西被吃光光,是媽媽的成就感,因此把媽媽煮的東西吃完,是滿足媽媽的成就感。

 

        說到我的吃,跟媽媽還有媽媽煮的美味的食物有很多的牽連。但是在情緒上,究竟我是為什麼會吃這麼多或是說要吃這麼多?

 

        伴侶淑英剛到我家時,她說她發現媽媽每餐煮的東西吃剩下的都會叫我吃完,而我通常沒有異議通通照辦。她覺得奇怪的是,媽媽不管我到底吃不吃得下,我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吃太多,只要媽媽說,我就會照做。

 

       我想了一想說,好像真的是從小就這樣,可是我知道,除了媽媽煮的東西好吃外,媽媽煮的東西被吃光光,是媽媽的成就感,因此把媽媽煮的東西吃完,是滿足媽媽的成就感。

 

甘願當家裡的垃圾桶

 

       從小我就不斷聽到媽媽對於她煮的東西有人誇獎,對她來說是一件多麼自豪的事。

 

        小時候媽媽用現做的食物做生意,東西賣光光是對媽媽的肯定,這是媽媽在這樣的婚姻裡,這樣不斷被否定的婚姻關係裡,唯一能找到自信的東西。有客人為了誰先到而爭搶那最後的貨品,雖然媽媽還要調停,但是自己的東西竟然要用搶的,媽媽有很大的成就感。

 

       國高中有時放學回家媽媽正好在煮飯,我都趁媽媽煮好一道菜盛盤時就先偷吃,被媽媽發現當然會挨罵,可是我只要說:「誰叫妳煮的東西這麼好吃!」就會看到媽媽笑得好開心,忘了要制止我繼續偷吃。

 

       堂哥每年端午節都會到家裡跟媽媽要她煮的肉粽沾醬,有時媽媽會跟堂哥說,「怎麼不會回去叫妳媽媽煮?」堂哥就會開始稱讚媽媽煮的東西比較好吃,那時也會看到媽媽開心的表情。親戚們請媽媽幫忙做那些過年過節的食品,媽媽雖然一直喊累,可是我們都知道媽媽可以做得很開心,因為那是一種肯定。

 

       外公過世時,依據習俗在停靈期間必須要吃素,但老是買外面的素食,大家都快吃不下去了。這時媽媽又出馬了。那期間本來媽媽就每天會到阿嬤家,現在則是多了一項料理三餐的任務。有一次中午我也在阿嬤家,媽媽招呼大家吃飯,只見阿姨舅舅舅媽們一面吃,一面誇著說媽媽煮的素食也這麼好吃,這時候媽媽只是笑一笑。等到大家把菜吃的差不多了,媽媽偷偷跟我說,看到大家把菜吃完,就是她最高興的事。對媽媽來說,「杯盤狼藉」就是對主人最大的敬意。

我一直都知道,做生意跟煮吃的是媽媽這輩子最自豪的事,是媽媽成就感的來源。所以我甘願做家裡吃不完食物的垃圾桶,把媽媽煮的東西吃光光,讓媽媽覺得有成就感。

 

一個無能的小孩

 

       只是為什麼讓媽媽有成就感這件事,對我這麼重要?因為我知道從小我就是一個無能的小孩,一個心情很複雜的小孩。

 

       媽媽的婚姻裡,暴力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,很不幸的,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,我都在現場,我親眼目睹爸爸打媽媽,我只能無能地站在旁邊,目睹這一切發生,但是卻無能為力去制止爸爸,沒有勇氣對抗那個張牙舞爪的爸爸。

 

       很多時候我好希望那些發生在我眼前的事情只是電視演的,或只是我作夢而已。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。

 

       應該是國小三年級時,有一次看到爸爸先是把家裡的櫃子翻倒,櫃子裡的東西與玻璃門跟著櫃子一起破掉倒在地上,然後爸爸開始打媽媽。那時我嚇呆了,我只能怔怔地站在那裡,腦袋一片空白。我想要保護媽媽,可是我不知所措。等到一切都過去,我想去幫忙收拾殘局,還被爸爸喝止,爸爸還要媽媽去收拾。

 

       我看到我送給媽媽的玻璃天鵝就跟著碎裂在地上,我連保護禮物的能力都沒有,媽媽只能瑟縮地拿著掃把慢慢地把地上的一切掃乾淨,但我們都知道,那個心裡的恐懼與傷痕怕是永遠也掃不掉了。

 

       我問媽媽為什麼不一走了之,為什麼不乾脆跟爸爸離婚,媽媽說,她不是沒想過,可是想到四個小孩沒有人照顧,她就走不了。一想到這裡,我就覺得媽媽好委屈,好對不起媽媽。

 

       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媽媽,也不知道要怎麼讓事情改變,讓生活更好。我只能用最簡單的方法讓媽媽得到成就感,我只能用吃來滿足媽媽。

 

       這是我這個無能的小孩僅僅能想到的方法,而我就決定要這樣做。

 

【書籍資料】

我僅僅只是一個胖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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